ARAKITOKYO LUCKY HOLE

项目现场的架构一团乱麻。三四个厂商的五六种设备分散在七八个地方，区分线序的标签是一概没有的。老旧程序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支撑着彼此运行，设备间的协议要么是二开再二开，要么是自定义报文格式的 UDP。我脑海里猝不及防浮现出四个大字：聚众淫乱。前同事把我领到一个逼仄且闷热的强电井，打开一个配电箱，里面是他当初为了给公司省钱，找技术员调的脱网的半成品网关。我们以一种奇怪的氛围在强电井里僵持着，盯着状态灯不断闪烁的网关，好像我俩也成了里面任劳任怨的设备，想从 TX 里读懂点什么。

不久之后我就会发现这个网关还存在其他问题：采集数据打上的时间戳是网关内部时间，一般而言是通过 NTP 协议同步的互联网时间，但由于是脱网设备且内部没有给时钟维持工作的电容，一旦断电时间就回到固件烧录的那天。另外由于当时业主需求不明确，只采集了一组数据，未来业主希望采集其他四组。最麻烦的是写这个采集程序的人已经离职一年多了，最终版源代码早已佚失，只剩下非脱网时候的、结构混乱的代码，而我将会花上将近一周的时间来重写程序。

但这目前都还没有发生。项目拖了这么久，我也没有心思去争论整个项目里孰对孰错了。我只想知道为什么网关读不到数据。被采终端在负一楼的强电间，在安全员的陪同下，排查了大半天，发现是终端设备的探头被人拆了，藏在了电箱上面。我傻眼了。询问了现场的安全员，他想了一会，然后笑嘻嘻地说：好像有这么一回事，你们的设备安装得太丑了，领导来检查，我们就拆了。

晚上陪奕铭 City Walk 的时候，他带我去了一幢居民楼里的咖啡店。我压根不会注意到狭小的走道、楼梯尽头竟然藏着一家咖啡店，而楼下的便利店，我甚至还在那里买过烟。说来惭愧，在这里生活了快十年，我竟还不如一个外地人清楚这里的门道。难怪我从来都找不到楼凤在哪。

咖啡店地方不大，老板——同时是占星师把一层都包了下来，每个小房间再分割成两个狭小的半开放空间，铺上坐垫和枕头，我们就那么坐在这里等咖啡。奕铭随手拿了一本砖头一样厚的书，一翻开，精美的铜版纸上印着裸女好像就要溢出来，合上书一看，封面上印着 ARAKI TOKYO LUCKY HOLE。

荒木经惟的《东京幸运洞》，粗浅而直接的镜头记录了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风俗业发达的新宿。书名的由来也是一家风俗店：在墙板上画上美少女的身段，再贴上美女明星的头像，特殊部位挖开墙洞，便能把「慧根」伸进去寻求性运，幻想着和画报上的佳丽缠绵。

丑真的是原罪，因为只有美才配被幻想。回想起项目现场，其实还有另一个项目的探头也贴在同一个设备外面，但它因为安装得太优美了，即便那个项目可能早已停止，即使负责人也不清楚那个探头到底是拿来干嘛的，它还是被保留了下来，幸运地透着电箱上的洞读取着设备的数据。而真正有用的探头只能躺在柜顶吃尘。狗日的，一想到那个安全员嬉皮笑脸的样子，我就没来由地想揍他。

我点的海盐焦糖拿铁上来了，喝着咸甜咸甜的，有点像那种新疆的奶茶。大晚上喝咖啡看来明早是别想按时起来上班了。不过这都不重要，好像不喝就能按时起来一样。奕铭还在捧着一本子的裸女看。我环顾四周，墙边还放着一本青蓝色访客调查本。有一项调查是问访客的 MBTI 类型，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叔竟在后面写上：LGBT。

老板在隔断的另一边，和一个上海来的姐们聊起这里。她说这里其实是个社会实验性质的场所，能在这里和大家一起交换文字、印记、看小众电影是让她很开心的事。我好生羡慕，我也不是没在现实中试图和别人交换文字，后来发现我的人际关系实在太瘠薄，没有丰富到有能和我交换文字的人，只能退而求其次交换体液了。文字本身是需要提炼的，是需要把脑海中的抽象抽象成另一种抽象的，这是个复杂的生理和心理反应，过程可比分泌前列腺液难太多了。

找不到能交换文字的人，也许写博客是我最后的挣扎。写博客是为了取悦谁？反正肯定不是身边的人。这里像个隐藏在书堆里的日记本，而在这本日记里，我他妈卑微到连这家咖啡店的名字我都不敢写，生怕别人知道我是我。人们都说在互联网上没人知道你是一条狗，而我是一个人，却想在互联网上当狗。这操蛋的互联网实在太大了，什么性癖都有，这不奇怪。

寻找互联网上散落的日记本也是一大乐趣，多亏了开往和虫洞，的确能找到很多散落的日记本。但诚如上面说的，每个人的性癖都不一样，你压根不知道洞的那边是幸运还是霉运。我曾不小心到达一个满是骂战的博客，见过打雪仗的，没见过打屎仗的，好像兴致勃勃地把牛子伸过去，拔出来一看全他妈是屎。这给我带来的阴影太深，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想做一个虫洞或者开往的浏览器过滤插件，只要跳转到黑名单博客就会自动重新跳转。后来因为我太懒了才作罢，任由这傻逼互联网给我喂屎。好在那个博客已经关了，不然又得冷不防多吃一口。

曾经也想过加入十年之约，但是想想还是暂时作罢了。幸运讲究幸和运，我是万万不敢想把这里当成谁的幸运洞的，当陌生人的牛子伸过来的时候，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把对方弄到高潮。好好取悦自己，做不了洞那头的大和抚子，做一根坚硬的牛子总可以吧。